琉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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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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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当日巨蟹座的运势排名倒数第一，早晨看到结果的绿间的眉头便跳了一下。而且，自己也没有买到幸运物——卡通气球。白井早晨在电梯里听到绿间的抱怨后几乎要笑出声。「晨间占卜」这个节目的受众到底是谁至今一直是个谜。找不到幸运物，这也怪不得他，毕竟现在地铁不允许携带这样的易燃易爆物品。更何况绿间该用怎样的表情牵着卡通气球走进办公楼，然后乘上电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进办公室呢？光是想象一下，白井就觉得每天绿间都因为本应带来好运的「幸运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走进办公室也停不下来。

但是绿间仍然懊恼着自己没有搞到幸运物的事情，并且坚定地认为这才是让他的生活变得水深火热的原因。

他一整天都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好在一天的工作都相当顺利。绿间稍稍安心的同时又觉得不得不担心起来，仿佛在害怕所有的厄运都压在了最后，会在这一天结束前给予他重重一击。

的确，他最不想发生的结果，最终还是发生了。这仿佛命运与他开的玩笑，他是这么认为的。浮现出这个想法，是失联多年的赤司征十郎作为下属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他的声线一点没变，温和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听到他介绍完自己名字，又说了些「多多关照」这样的话时。绿间惊讶地从屏幕前抬起头，也对上了对方有些诧异的视线。

绿间立刻看向了赤司身边的白井。那位却对他俩的关系一无所知，只是说道：“部长，这位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从纽约本部来的赤司征十郎君，今天刚刚到。”

等等。

绿间的大脑一瞬间开始调动自己的记忆，虽然他记得白井跟他提到过有新人最近会来，但是，纽约，本部，赤司征十郎，这几个至关重要的关键词，白井并没有提到过。

他愣了一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算得上是职场经历里少有的几次大脑一片空白，还是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最终，他决定先拿白井开刀。

“嗯，我知道了。”他强行镇定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了白井，这边有些东西要和你确认。”

赤司见状，欠了欠身，便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他走后，绿间缓缓深呼吸了一下，尽量不让白井发现异常，然后冷着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去京都前一周，也就是两周前，不就说过最近有新人要来了吗？我还提醒过你呢。”白井对他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结果部长你说全权给我负责的。这位是海归，名牌毕业，还有本部工作经历，有哪里不好吗？”

“……”

绿间一时语塞，顿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轻轻咳了一声。

白井看着他的反应，眼珠转了一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啊，难道说，真的是那个赤司集团吗？”

虽然白井说的这个理解也没错，那就让事情这样发展吧，绿间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他们曾经是同学的事情说出口。看着他点了点头，白井露出了有些迷惑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也是呢。赤司家的大少爷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安下心来，白井很快敏锐地察觉到了。

“之前看到他的简历，我记得也是帝光出身呢……难道说，你们认识？”

果然女人的直觉都很可怕。而且话说为什么公司简历连中学都有？

但事已至此，绿间也没法不承认。

“对，我们是同学，当时还在同一个球队。”

“啊，这样。不过真是没想到居然和你同岁。他的脸看起来真的很像大学生啊，之前还被原田那家伙当成了实习生被发配去布置会议室呢。”

让白井全权负责这件事，现在想来，可能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很快绿间从白井那里得到了所有新入社员的简历。他看着简历上赤司的照片。他的脸的确没有变过多少，让人猜不出真实年纪。想到白井开玩笑的话，他心里却没有想要笑的意思。

简历上显示他的毕业院校是Yale University，然后在美国的本部工作过三年左右。这些都是绿间不知道的事情。然而，从毕业时间来看，他大学毕业时已经25岁，按照大学四年推算，入学也已经是21岁了。中间还有18到21岁时大约3年的空白期，在简历里并没有写明。

联想到高中时的事情，绿间再次觉得，关于对方经历过的事情，他不知道的应该还有很多。面前的赤司征十郎，已经不再是他过去所熟悉的那个赤司征十郎了。

绿间没有想到，多年后对方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姿态去再次面对对方才好，所以只好选择了逃避。好在他们现在接触的机会的确不多，绿间也没有什么时间和闲心去找对方叙旧。

他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了。如果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老天今天似乎是不打算放过他。晚间七点多的时候，他坐在办公室里独自加班，毫无防备地听到赤司的声音。

“多年不见，你已经是公司的一把手了。”

他没敲门，就这么进来，站在门口对绿间说道。

赤司的外貌的确没怎么变，他穿着西装，整个人显得修长挺拔，绿间总觉得他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一些，但其实自己对于他学生时代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了，只觉得对方和中学时锋芒毕露的气场相比，他的气质变了不少。

绿间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了片刻，他还是觉得不得不说点什么才好。却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去和他说话，最终只好尴尬地憋出一句：“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成为我的下属。”

说罢他就听到赤司的轻笑声，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也没有想到。”赤司只是继续说道，”「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部长」……很厉害不是吗？”

绿间皱了皱眉头，果然赤司还是那个赤司。虽然对方身上的锐气已经因为成长变得内敛不少，可是一旦近距离接触，果然还是明显得让人头痛。

绿间立刻尖锐地回应：“不要用那种高高再上的语气和自己现在的上司说话。”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赤司只是低头笑了一下，“只是我真心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你会做这行。”

其实这是他的真心话。这行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工作繁重，加班也是如同呼吸喝水一样正常，睡眠严重不足，说白了就是拿命换钱。不少同行干几年后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的财富和人脉就会马上跳槽。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赤司有着那样的条件还要来做这行。退一步说，放弃本来在海外本部的职位回国来做这个工作，并且还是从最底层做起，这也完全说不通。

赤司没回答他的话。绿间心想，对方估计也经历过了很多事，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一切都变了，当下几句话也说不清楚。于是他便换了平日工作时的语气问道：“工作，还习惯吗？”

“还是第一天，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所以才留到这么晚。”

绿间看着对方温和又谦虚的样子，还是深觉对方变了许多。

“我先说明白一点，这里加班是没有规定的。不是说上司没走自己也不能走。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可以回家。”

赤司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这个文件是今天他们给我看的，我觉得有几个地方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

他走过来，把材料递到绿间桌上。

“白井不在吗？”绿间说完，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不过现在组内的确是这样的构成，他总觉得跨级接触不是特别妥当。虽然公司文化对于上下级隔阂根本没有那么严格，而且他和白井的关系也很好，但是……

“刚刚我去的时候，白井课长不在办公室。”

这份违和感，大概是来源于对方低头想自己请教问题吧。绿间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只好接过他手里的材料查看。还没看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

白井推门而入，看到赤司也在，笑了一下：“哎呀，打扰你们叙旧了？”

“没有，在说工作上的事情。”绿间放下材料站起身，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怎么了？”

“刚才去谈事情了。哦对了，前几天你给我的那份数据还有点问题要改，所以需要多一两天的时间。”

“知道了，这周内给我就可以。”

“好。”说完，白井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着说道，“那之后就辛苦你了。”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西装上相当显眼。指尖的指甲也打磨成了圆润的长方形，涂着裸色的指甲油。她说着的时候，两人凑的很近，深棕色的发梢甚至因为静电沾在了对方的西装上。白井说完，看着绿间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赤司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灰色的西装裙剪裁利落，能看出身体的轮廓却又不过分显眼。等她出门后，赤司的视线重新放回在绿间身上。一瞬间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虽然曾经认识，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两人的关系一直亲密。再说也已有些年头没有见面了。这样尴尬的关系，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绿间打算在工作场合就按照普通同事的礼节待他，目前为止，这个计划看来是正确的。

最终还是赤司先开了口。

他一边低头翻开文件，一边用着调侃的轻松语气笑着问道：“之前就很想问了，是女朋友？”

绿间马上否认：“我还没有愚蠢到去搞办公室恋情的地步。而且不要这样八卦自己的上司。”

如果是别的员工，可能不会敢用这样的语气和绿间说话。但现在面前的人是赤司，所以绿间觉得，既然已经是下班时间，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虽然公司对办公室恋情没有明确的规定，但这也算是这里不明说的职场禁忌之一。他承认自己和白井有时的距离或是不经意地动作在旁人眼里过于亲密。除去同事关系，两人关系的确很好，是在各个方面都相当聊得来的朋友。不过绿间与她合作多年，两人间早已没有那种男女之情的气氛。

更何况是朝夕相处在这种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不当人用的公司。

但绿间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白井身高快有一米七五，身材漂亮修长，工作能力好，性格又稍显强势，和别的男社员站在一起仿佛就要生生压别人一头，和自己一起便显得顺眼不少，倒正好也平衡一下自己的身高。即使白井踩上恨天高，和绿间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是很和谐的。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公司让他们两个人成为了搭档的原因吧。

身边有这么一个难得漂亮又能干的女子，身为搭档的绿间总不免被其他同行或者合作方调侃一番。

「你以为我就比你遇到过少么？就是因为老是和你黏在一起，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我男友，导致我现在完全没有追求者！」

对方的抱怨让绿间无话可说：「……自己魅力不足不要让我来背锅。」

绿间敬佩着她的能力和努力程度，也打心底里欣赏对方。但不知为何，唯独无法用男性对女性那样的目光去看她。所以在大家看过几次玩笑后也发现两人根本没有那个氛围，便也罢休。

“从过来开始就看到你们的气氛很好，所以会这么揣测。不是的话我在这里道歉。”

“很多人这么说过，你不用道歉。”绿间低头扶了扶眼镜，“我们是同事，搭档，也是好友，但仅此而已。”

“因为你们两个配合默契，看起来也很登对的缘故吧。”赤司说着，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变化，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课长也是东大出身吧？”

“嗯，白井是早我两年毕业的直系学姐。”

“原来如此。”

又是片刻的沉默。

绿间想和他说说工作上的事情，但又觉得太过沉闷。如果两人想聊点别的，总归都离不开叙旧，但绿间不想这么做。聊聊分别过后的新生活或许也是个好选择，但是绿间也不想先开口。分隔多年，两人已经没有以前相处时的同学或是队友气氛，成为了熟悉的陌生人。若是强调两人过去的关系，反而只会愈加尴尬。

高二他们那次一起打过的那场留下传说的球赛，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之后虽然断断续续地联络着，但是这样的日常并没有维持太久，而是急转而下，两人突然有一天就这么断了联系。起初绿间以为是对方功课繁重的缘故——毕竟是那个偏差值在京都第一的洛山——于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在高三那年的IH和WC时发现赤司已经不在篮球队的时候，他才强烈地感觉到事情哪里有点不对。也就是赛季的时候，他和其他几名「奇迹的世代」取得了联系，才发现赤司与所有人失联已久。他不死心，甚至亲自去过对方的学校，得到的答复竟然是赤司高二结束后就没有来过学校了。

没有人知道赤司的去向。想要向本人询问，却永远石沉大海。对于这样意料之外的状况，他除了愕然没有其他的反应。

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赤司征十郎，突然就这么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02

绿间和赤司从初中起认识。两人性格认真，成绩优异，都在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就被选拔进帝光篮球部的一军。

与其说是朋友，更像是被经常比较的对手。

两人常年占据了年级第一和第二的位置。虽然每次绿间都很努力，但是三年中没有一次超过他。在篮球队中，赤司担任队长，而自己担任副队长一职。两人经常讨论队伍建设和战术的事情，但是更收到瞩目的那个总是对方。两人都很喜欢将棋，课余时间经常切磋，而绿间也没有一次赢过他。

除此之外，对方还在初高中都担当了学生会会长一职。作为「奇迹的世代」的主将，一时间在全日本高中生中风头无两。两人在高中时也曾以不同队伍交过手，最终以绿间学校落后16分的分差败北。

这一切的失败，一切的经历，一条条列下去，估计几天几夜也列不完。绿间总觉得自己和赤司大抵就是孽缘了。两个人各个方面都很合拍，性格也相似，可两人间的竞争却从不间断。除此之外，两人的关系也有过不少波折。这些旧事，绿间自从大学后，几乎没有再提过。

自己大四的时候，虽然两人也曾有过一次联系。但是绿间并不想主动提起那件事。潜意识里，他总觉得对方也不希望他提及。

因为那是他最不想回忆起的部分。

绿间坐在休息室里一边喝咖啡一边休息。因为赤司的出现，自己最近总是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情。

“赤司那孩子很受欢迎嘛。”

白井正在一旁的咖啡机等着自己的咖啡，两人在休息时间就这么忙里偷闲地聊着。

“不要用这种大姐姐的语气。他只比我小半岁。”绿间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用厌恶的语气说道，“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诶？但他看起来很可爱，完全就是个大学生的样子嘛，有这种心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呀。”白井对绿间笑着说道，“明明差不多年纪，怎么绿间君看起来已经像个中年男子了呢？”

这话成功地激怒了绿间：“果然，今天巨蟹座和天秤座相性是最差的。”

“开玩笑的啦，你看起来没有那么老，真的。”

他撇过头不语，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赤司的条件实在是太令人瞩目了。

港区出身，海外名牌大学毕业，长相干净帅气，工作能力强，性格温柔又平易近人。

有相似硬性条件的男人当然也有不少，但多半都已结婚，没有结婚的少数也至少三十五，不是提前秃顶，就是大腹便便的油腻感。即便目的不纯，也很少会有年轻女孩子愿意和这种男人打交道。然而赤司今年刚刚二十八，正是适婚年龄，外貌条件也相当出色。

更重要的是，单身。

绿间透过玻璃门，看着赤司的身影站在另一个员工的桌子旁，两人对着电脑屏幕。赤司弯下身，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手不时地点着电脑屏幕，有的时候又指在放在桌面上的文件说些什么。

如果是「那个赤司」的话……的确，受到欢迎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

晚上九点半整，绿间离开了办公室。走到电梯门口时，发现赤司已经站在那里。

“今天也加班到这么晚吗？”

赤司看到是他，微微点头：“是。工作刚刚上手，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这样。”绿间对于这样踏实努力的姿态，不知道该评价点什么好，但又不想就这么夸奖他——只因为对方是赤司吗？如果是别的员工的话，他肯定会给予一些鼓励。但如果是赤司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沉默，一起走进了电梯。电梯缓缓下降没多久后，赤司率先打破了僵局。

“对了，周五你有什么安排吗？“

“嗯？”

赤司带着笑意侧目问道：“不是你的生日吗？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赤司先一步跨了出去。绿间因为一霎那的失神而慢了半拍，走在前面的赤司微微侧过头：“作为曾经初中同学身份邀请的庆祝，不是现在的上司和下属，所以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吧？”

对于这种棘手的情况，绿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踌躇之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公司的大厦。脱离了那个环境后，绿间突然觉得自己在职场的身份瞬间黯淡了几分，两人间相处也没有了那么大的压力。

“可是……周五我已经有安排了，抱歉。”

对方的神色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追问道：“那周六怎么样？”

过了片刻，绿间终于开口：“我们两个人？”

“嗯，你想吃什么？西餐？和式料理？还是寿司之类的？”

这是很狡猾的提问方式，提供了多项选择后，绿间已经下意识地排除了「不去」的选项。工作一天的疲惫下，他没有思索太多，便随口说道：“那就西餐吧。”

“好啊，那餐厅就由我来决定吧？”

“嗯。”绿间答应后，又补上一句，“谢谢。”

“不用谢。”赤司只是自然地解释，“因为之前的聚会没见到你，结果没想到在工作的地方碰上，真的是很巧。”

听到这话，绿间又猛然从疲惫中清醒过来，诧异地问道：“聚会，你去了？”

“嗯，那个时候我刚刚回日本，勉强赶上了。”赤司回答着，一边看向他，仿佛惊讶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当时桃井还说你在出差没有来。当时还觉得怪可惜的。”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绿间也一起跟着停住站在他身后。难怪那时桃井那样兴奋坚持在劝自己去，也许就是这个缘故。毕竟失联多年的好友回来，所有人自然都期盼着与他见面。然而那时的绿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便没有给桃井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怎么会想到那层呢？和所有人失去联系已久的赤司征十郎突然会重新出现的事情。

“这么多年没见了，有很多话想说吧？”赤司带着微笑看向他，却又欲言又止，“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之后再慢慢告诉你吧。”

不得不说，对方的气场真的变了不少。一瞬间话语中流露出的温柔，让绿间几乎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之前自己认识的那个赤司征十郎。他一时在对方面前愣住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

绿间这才意识到两人的方向不同，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要分别，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作为今天的结束。赤司主动接过话头解围道：“啊，现在我一个人住在白金台*那边，父亲在京都常住。你呢？”

“啊，白金台吗，我想也是。”绿间听到后，稍稍回过神来，点头道，“我现在住在惠比寿。”

“那其实也不远，不是吗？之后决定好地点我会联络你的。明天见。”

“明天见。”绿间看着赤司转过身去，逐渐消失在车站的人群中。所以，他终于回来了。

但是意外地，绿间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欢喜。也许是因为太多的疑惑和意外掩盖过了欢欣，反而让他的心情低落不已。

对方离别多年回国，赶上了奇迹的世代每年例行聚会，唯有自己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就连他要来自己公司工作，都因为各种原因，直到最后一刻在公司见到本人才知道来龙去脉。更别提他什么时候出国，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全然不知。

仿佛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在他面前揭下幕布，不管他接不接受，就这样给他呈现了最后的结果。

所以最终，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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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台：位于东京港区的高级住宅区。



03

周五是绿间的生日，这天绿间久违地没有加班，他先回家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后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来自妹妹的短讯，说是明天会来自己这里，却只是不提及生日这样的字眼。

绿间并没有庆祝自己生日的习惯，顶多是收到一些来自家人，同事和朋友的祝福。前几年自己的生日好巧不巧都是工作日，都是在加班中度过的，虽然本人并没有很在意，可在旁人看来，要多惨有多惨。更别提什么蛋糕，礼物，或者聚会之类的了。

但是今年也许是个例外。白井按捺不住，早早就说了当天晚上要给他准备惊喜，但就是绝口不提到底是什么，只叫他十点半在指定的车站等着。绿间虽然明确表达了自己对这种惊喜的厌恶，但还是答应了。

临近夜色，他稍微吃了点东西，便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思忖穿什么衣服出门。平日工作时戴的黑框眼镜也被换成了细的银色框架。没用过几次的香水平时都拿来压箱底，今天也被找出来放在了桌台上。平日里绿间并不会搞这种东西，但是今天时间充裕，自己也稍有闲心。作为一个洁癖，绿间很注意个人卫生和打理，哪怕不出门也要得体。当然，他也不会介意在必要的时刻打扮自己。最后则是每天的必需品——辛运物。当日巨蟹座排名第二，幸运物是银色的饰品，所以眼镜也算一个。因为运势很好的关系，绿间的心情也很好。

晚上11点，绿间准时出现在了和白井约定好的车站。

绿间不喜欢夜间还在外面玩乐。但这次是白井半是邀请半是「逼迫」——绿间知道的，在这种事情上，要是自己不按着她的意愿，她有一百种方法能把自己烦死，最终还是得乖乖听她的话。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答应。这是绿间多年与她合作后，摸索出的应对策略。

白井老远就看到了他，伸起手臂朝他招手。她身着香槟色的真丝衬衫，下身是同一套的半裙。外面披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妆容比以往绿间在职场见到的都要鲜艳些，发型也和平日上班时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久等了。”她浅浅一笑，定睛看到绿间的装束后，又皱起眉头，“我说啊，不是让你打扮一下的吗？结果还穿着西装是什么意思？”

“你眼睛是摆设吗？我换了眼镜，还特地喷了香水。”

听到他的毒舌，白井一下子笑出了声。对方还有心思毒舌说明他的心情正好——毕竟她的搭档就是这样一个傲娇的角色。也许对于绿间来说，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打扮」了。

“不过，这件衣服倒没见你穿过？”

“回父母家的时候找到的，没想到还很合身就拿过来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穿。”

白井仔细打量了一下后，还是中肯地评价：“嗯，很适合你，就是稍显正式了，不过关系也不大。”说完，她凑近绿间一步轻嗅：“大吉岭茶*？”

对方则是有些困惑地侧头：“香水吗？妹妹去年生日送的，我不懂这些。”

“她品味不错呢，很适合你。”白井莞尔一笑，“那我们走吧。”

绿间并不知道她要搞什么花样。说实话自己还挺好奇的，但只是憋着没说出口罢了。

两人就这么来到了银座。说实话绿间还惊讶了一下，白井居然主动带他来这里，看来已经是彻底解开心结了。虽然这么想，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能跟着白井在夜色中乱走。白井带着他走进一栋高楼，两人很快来到了高层。夜间的走廊特别暗，不知怎么七拐八拐的居然面前就出现了一扇门。白井似乎已经驾轻就熟地敲了敲，不久后便有穿着西服的侍者给他们开了门。迎上来的是一位三十来岁身穿着和服的女子，她带着微笑鞠躬：“是白井小姐和绿间先生吧，恭候多时了。”

跟着妈妈从门口走进去的时候，绿间觉得这里看起来这里和一般的club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等他多走了几步，绿间就马上就意识到了端倪。

里面的顾客几乎都是男性，有女性只有寥寥几人，身旁的白井就算一个。绿间的眼镜环视一圈，通过气氛，心下已经了然。

白井知道绿间穿西装尤其好看，所以今天也没说太多。他一身黑色竖条纹配靛青色的领带，衬衫扣得一丝不苟，配上眼镜完全就是现在大受欢迎的禁欲系，俨然一副刚刚加班完的港区精英模样（虽然白井知道他既不是刚加完班也不是港区精英）。他一走进来，不少人的眼神都在他身上来回打转。
绿间看着身旁白井笑吟吟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好。

“这家club是会员制，可是费了我好大功夫才帮你搞到的，以后你也可以经常来玩啦。”白井递给他一张卡，上面写了他的名字，“玩得开心。”

“我说你……”

对，自己的性取向的确是这样没错。可要是在这种场合遇到工作上的同行或者熟人，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他可没打算在职场出柜。在座的顾客看起来年龄都和绿间相仿，估计背景也相似。绿间心说，以后真没法在电车上直视和他差不多的上班族了。

绿间大约是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偶然间接触了LGBT的团体，开始了解并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选择了现在所在的公司，不仅因为它的业内名气，也是因为它对LGBT群体包容的态度在亚太地区都是出了名的。不过现在除了自己的妹妹，绿间没有向任何人出柜过，包括自己的父母——白井算一个例外。但只要平时两人不提及这个话题。绿间一直自我催眠，假装自己从未和白井说过这事。

白井抬头看着他的神情：“啊，难道你讨厌这种吗？抱歉，我……”

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好意坏了事，急忙说道：“没有。我只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酒吧而已。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太喜欢这种……”

他没说下去。银座除了最常见的水商卖，不管是夜总会也好酒吧也好，都有专门针对homo的门店。平日里什么也看不出，但到了晚上的银座，就能发现这个群体比人们想象的要庞大的多。但这个圈子就是太乱，喝酒喝着喝着看对眼了就去旅馆一夜情在这个圈子简直是家常便饭。大部分时候，一夜颠鸾倒凤之后就让往事如烟，谁也装作不认识谁；但也有少数被这个身份要挟，给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更别提出轨和疾病这样的麻烦事。绿间不想摊这趟浑水，所以他只是听圈内人说过，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去过。

绿间看了看手上的卡片，「Hanasumi」，白井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才选的。这家环境高档，仅限熟客，会员制，每年的会费价格不菲，一定程度上进行了筛选。妈妈的保密工作风评很好，是一家圈内评价很高的场所。

看着白井微微蹙起的眉头，绿间轻声说道：“你愿意了解这些，还去费心。我就很感激了。”
听到这话，白井重新露出了笑颜：“趁还年轻，多多体验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虽然这话对于刚满29岁的他来说有点别扭，绿间还是点了点头。

“这里本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啊。“白井说着，作势要走，”再说了，有我在，估计你也觉得束手束脚的吧？“

这话说出来，明显是觉得绿间要嫌弃她了，绿间急忙说道：“没有。”

虽然他本来不喜欢这样的场所，但假如只是偶尔一次的话，应该也不是坏事。

///

*大吉岭茶：宝格丽大吉岭。虽然已经沦为街香，但如果是还是学生的妹妹送的话，还说得过去，所以最终没有修改。绿间的私用香水大约是Diptyque Tam Dao。此条私设是和太太一起讨论的，原文在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白井仍然是闭眼夸……塑料友谊？）

04

居然就宿醉了。

绿间睁开眼睛，用五秒意识到了自己在家，并且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阳光正透过窗帘暗示着已经天亮许久。

自己好好穿着睡衣，也戴着睡帽，但是他记得自己昨天的确好好地到了家，好像是一个人回来的，也不知道和白井是什么时候分开的，估计事后又要被嘲笑酒量了。只是强撑着意识回到房间换了睡衣，连伸展运动也忘记了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昨天其实并没有像白井幻想的那样，绿间会在那种场合和某一个人突然来电，两人投缘地聊了起来，，最后抛下她走掉去宾馆（女人的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啊？绿间不禁头痛）。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和白井两个人喝酒聊天而已。绿间不擅长喝酒，所以他很少让自己喝醉。但因为对方是白井，太能喝，所以昨天估计还是过度了。

宿醉以后头很痛。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了门外有人敲门。听到里面的应答后，门被来人推开。

“哥，你昨天怎么又喝多了才回来？”宿醉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自家妹妹略带嫌弃的口吻。真是个完美的生日祝福。

“你来了？”

“我昨天晚上到的啦，结果哥哥你不在家。”

“哦……昨天我一个人回来的吗？”

“叫白井的姐姐送到楼下的。”真由美靠在门侧，语气里略带着不满，“我说，哥哥你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工作，为什么总要喝成这样？要让别人扛回来的程度？”

绿间无可反驳。好巧不巧他职场多年，算上这次只喝到酩酊大醉过两次——宿醉并且毫无知觉的那种，结果这两次刚好都被自家妹妹撞见，导致现在妹妹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很多误解——真是跳进东京湾也洗不清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去摸自己的手机：“几点了……”

“已经11点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起床？”

绿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糟了，晨间占卜……”

对这种场景已经是家常便饭的真由美淡定地回答：“巨蟹座排名第十，幸运物是蓝色的方巾。”

听到这话，绿间立刻戴上眼镜——用右手，然后下床打开衣柜。一边翻一边问道：“还有什么？”

好在自己的方巾不少，翻了一会儿便找到了一条浅蓝色的。

“嗯我想想啊——和射手座的相性最不好，还有双鱼座，相性比较好的是水瓶座和摩羯座。除此之外，容易打碎东西，要格外小心。”

绿间听闻自己的运势不佳，顿时心情也变得压抑许多，但在妹妹面前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等真由美离开房间后，他回到床上，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发现一条未读短信，昨晚发来的。

「我定了一家叫Joel Robuchon*的餐厅，就在你家附近。记得穿正装。晚上六点半，餐厅正门口见。」

绿间看着陌生的号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他正心说为什么对方会有自己的号码，又想到这是自己的工作号，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方还发来了餐厅的具体地址。绿间查了一下，的确离他家不远。便给对方回了信。他走进浴室洗了个澡，醉意和疲惫终于消散几分。因为时间充裕，绿间又小睡了一会儿才起来换衣服。

结果周末也要穿正装，他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赤司到底定了哪儿，虽然他知道东京有不少好餐厅，有dress code也是很正常的事。但说实话，自己都没有去过几家。绿间现在在东京过的不算富裕，但也绝不算缩手缩脚。然而，除了日常的起居和职场必须的装备，绿间从来不会把钱花在奢侈玩乐上。

因为只是去吃顿饭的关系，绿间选了浅灰色的西装，没有平日那么沉闷，领带配合今日的幸运物，也选了浅蓝色的。

“哥你要出门啊。”

“嗯，出去一下。”真由美用余光看了眼他的穿着：“周末还加班？”

“不是，去和认识的人吃个饭。”

“穿这么正式。”真由美坐在沙发上没看他，只是盯着手机，“哥哥是去约会吧？”

绿间的脸顿时黑了：“不是。”

不。不能这样怼自己的亲生妹妹……他在心中反复默念着着高尾给自己的「兄妹和谐相处守则」。他一言不发地在玄关处换上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真由美说道：“抱歉，你难得过来，明天陪你出去吧？”

“我无所谓。”坐在沙发上的真由美依旧没回头，“假如明天你有空的话。”

临别之前，绿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加了句：“去年生日，你挑的香水很好闻，用了之后，别人说很适合我。”

对方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只是说道：“我想去表参道那边玩。”

听到此言，绿间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便放下心来，嘴角也带上了微笑：“好，都听你的。”说完，他便轻轻关上了房门。

绿间提前到了约定的地方。餐厅坐落于惠比寿花园广场，法式的建筑充满着浪漫气息，在夏天尤甚。绿间走上楼梯，站在门口的不远处，打量着整个广场。到了傍晚，人流量逐渐增加，不少情侣挽着手臂从他眼前经过。不过一会儿，他看到赤司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抱歉，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刚到。”

赤司抬起手腕：“时间刚刚好，我们走吧。”说完，两个人便一起进门。绿间站在赤司身后，看着他给侍者报上名字。

“两位对吗？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另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侍者走到二层，又被领到了窗边的一处位置。

赤司坐下后，绿间才定睛看到他今天的穿着。和工作时低调朴素的黑西装不同，他今天穿着一套深灰色西装，做工一看就和前几天在公司穿的不是一个档次。胸前系了一条藏青色的领带，但因为上面带了一些较为活泼的花纹，看起来便没有那么正式。

绿间鲜少来这样的场所，还是有些无所适从。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对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过了不久，服务生给两人呈上了菜单。

然后绿间发现今天命运仿佛也要和他做对。他看不懂菜单上法语，虽然也不是没有日语，但是他看着陌生的食材，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好在赤司提议的非常及时：“可以我来点吗？”

绿间就这么把主动权都给对方了。侍者走后，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绿间略低着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而赤司似乎是在细细打量着他的脸。

“你换了眼镜？”

绿间这才想起来，因为昨天宿醉，虽然换了一套衣服，不过眼镜香水什么的都随手放在桌上，今天也顺手都用了，所以戴的也不是工作时戴的眼镜。他回道：“嗯，黑框那副都是工作时才用。”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赤司低头，“不过，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些细节，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是吗？也许是有反差的缘故吧。”绿间本来不觉得换眼镜有什么，听了之后恨不得现在自己面前就有镜子，好检查一下自己现在看起来到底是什么样。

“昨天过生日怎么样？”赤司一边说着，眼神依旧在他脸上打转，“看你一脸通宵后补觉的脸色，玩得很尽兴吧？”他的洞察力还是无人能及，绿间只能甘拜下风。

“昨天吗？啊，还行吧。”他不太想提及昨天的话题，便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妹妹来我这里了，明天要陪她去表参道那边去逛逛。”

“这样吗？那也不错啊。”赤司说道，“虽然一直知道你有妹妹，但其实从来我们都没见过，不是吗？”

“几乎每个人都要这么跟我说。毕竟差了7岁，我们在帝光的那时候才刚刚上小学。高尾倒是见过她一两次。”

绿间出言就后悔了。明明自己打定主意不要先提过去的事情。要是两人聊起来，免不得要说起这些，最终自己还是先开了这个口，提到了「帝光」这样的字眼。

自作自受，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赤司浑然不觉他的这些心思，只是点了点头：“也对呢。她现在应该是大学生了吧，在哪里读书？”

“在东大。”

“和你一样呢，东大兄妹？”

“啊，是吧。经常被这么说。”

正好说到这里，他第一次主动主导了话题的方向。

“说起来，之前我看了你的简历，你从Yale毕业的？我没想到你会去海外读书。”

其实考虑到赤司的背景，这算不上什么令人吃惊的事。

“说好不谈工作的。”赤司浅笑，看到绿间的表情又改口，“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绿间感到很不自在，今天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错话了，但说实话自己好像刚才没说错什么，反倒像是被对方捉弄了一番。

“没错，大学四年都是在美国度过的，毕业后就留在那里工作了三年左右，然后就决定回来了。”

那大学之前还有三年呢？那三年在干什么？这个问题没有问到点子上，绿间暗自懊恼。或是说，对方在刻意回避着一些事情。绿间正想着怎样才能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又觉得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应该让对方主动倾诉，而不是由自己来逼问才对。

“走的时候，都没有告诉别人吗？”

那语气分明听上去就是责怪他不辞而别。赤司的反应看上去好似预料到了他会这样，低头微笑了一下。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侍者给两人端上了前菜。

刚才对话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待侍者退下后，两人同时拿起了盘子旁配上的勺子。

“这是它家最有名的一道料理。”赤司细心地解释，“不知道会不会合你的口味。”

绿间没怎么吃过法餐，帝王蟹配上厚厚一层的鱼子酱，口感倒也很新鲜。他低头在用餐时，注意到赤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怎么样？”

绿间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缓缓答道：“口感很奇妙。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有点吃不惯。”

“啊，抱歉，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定别的餐厅了。“

绿间不想让对方觉得扫兴，摇头说道：“没关系，是我说想吃西餐的。再说，偶尔尝试一下新鲜事物也没什么不好。”

“我还挺喜欢这家餐厅的。很久都没来过了，这里的感觉也变了很多。”

两人安静地切着盘中的食物。绿间也心知刚才的对话被迫中断了。过会儿服务生应该还会不断地来上菜，今天并不是一个接二连三抛出问题的好时机。

没过一会儿，身穿西服的侍者上前来为两人撤下了盘子，呈上了新的三道料理，又用相当讲究的方式为两人添上红酒。

其实绿间不怎么想喝酒的，他本来就不喜欢喝酒，更别提还是在宿醉后的第二天。但是现在，他没有理由拒绝。屋顶中央吊下华丽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杯中深红色的液体看起来色泽看起来更佳。

什么都很好。餐厅环境高雅优美，食物虽然不算十分美味，但很上档次，光是品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还有与食物相配的红酒，哪怕绿间不懂，都知道这是上等的品类。

明明是应该感到开心的场合，绿间的嘴角怎么也扯不起一个微笑。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倒不如说绿间从来不知道赤司都在想些什么。

也许对于赤司来说，这只是想趁着他生日的由头。和久别的老同学兼前队友吃饭叙旧。

但是对于绿间来说，这是时隔多年的再度约会。

他看着赤司端起酒杯，自己也跟着伸起了手。

“那么，祝你29岁生日快乐。”

酒杯相碰的瞬间，他觉得似乎也有什么也轻轻敲击在自己摇摇欲坠的心上。

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余光瞟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的脸庞。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在绿间眼中，赤司的脸和十几年前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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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l Robuchon：位于东京惠比寿广场，连续11年获得米其林三星的法餐厅。东京所有米其林三星里，也许这家最“网红”，是因为曾在日剧东京女子图鉴里出过镜，女主说「30岁前去过就是好女人」。嗯翠翠29就去了也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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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